姜綺羅沒有掙紮，被那些人推上了馬車，只是在看到武士粗暴地把涵兒抱出屋子時才大怒著命他放手。

太子手下的人對姜綺羅的行蹤盯得很緊，其他的事情卻相當順從，他們甚至在車裏準備了飲食和食物。見她不喜歡讓別人靠近姜涵，就把涵兒轉交阿金。

阿金抱著涵兒上了車，小心翼翼地問：“他們究竟是誰？我們真的要跟他們走？”

姜綺羅緊咬著嘴唇，不甘心地把頭埋在手臂間。如果不走，他們要繼續逃跑嗎？去哪裏落腳？會不會有下一對漁夫夫婦因為她而枉死？

姜涵湊過來，伸手摟住她：“娘親不要哭，涵兒會保護你。”

姜綺羅擡起頭，眼睛裏還有未幹的淚。姜涵伸出小手，幫姜綺羅擦掉眼淚。經歷一場生死劫，他像是一下子長大了好幾歲，眼睛裏童稚的光芒少了許多，取而代之的是幽深沈靜。誰能想到，他還這樣小的年紀，就親眼目睹了死亡？

仍然是四歲而已，但是心靈經歷的磨練卻遠多於同齡人。

姜綺羅為此心疼，她盼著涵兒快快長大，卻不願意他經歷這種打斷筋骨重生的痛苦。

姜綺羅與涵兒緊緊相擁，她恨不得把這個孩子化作心頭肉，用自己的血來供養著。她抽泣著：“涵兒，娘親害你陷入危險了，你不要恨我。”

姜涵搖搖頭：“涵兒不恨，可是娘親，你也不要再把我推開了，就算有人用刀對著我們，涵兒也要和你在一起。”

他說完，依偎在姜綺羅身邊，平靜地閉上眼睛。

無論這輛馬車會引他們向哪裏，他都不害怕，因為有娘親在身邊。

阿金灰心喪氣地靠在角落裏，這兩天的變故她還沒有消化下來，加上對顥天的擔憂，讓她形容憔悴。

車子有太子府武士護送，一路平安，半日之後，姜綺羅重新回到了京城。

忽然，姜涵睜開了眼睛，目光中充滿了期待。

“怎麽了？”姜綺羅摟著他問道。

“我聽到了馬鳴！是先生的青驄馬！”姜涵興奮地坐起來，推開車窗探出頭去。隨行的武士喝道：“快進去！”可是涵兒不聽，伸長小手臂揮舞著：“先生！我和娘親在這裏啊！”

越九霄總是帶著涵兒騎馬玩耍，就算回了京城，有空時也會帶著涵兒去街上兜兜風。對於他那匹駿馬，涵兒要比姜綺羅熟悉得多。

姜綺羅推開車門，遠遠看到一隊人馬橫列在城門前方，正中間是一個抱著寶劍倚著馬鞍的少年公子。雖然還看不清他的臉，但姜綺羅怎麽會不知道那是誰？

“九霄！九霄！”她站在車門前窄窄的橫木上揮手，聲嘶力竭地朝城門大喊。

倚馬的公子飛身跳上馬背，揚鞭飛來，他的衣袖獵獵作響，像一朵在風裏盛開的花。白馬沖破飛揚的塵埃，嘶鳴著向姜綺羅奔來，它和它的主人一樣心花怒放。

“站住！不可靠近！”太子府的武士抽出了劍，有一些人的刀對準了姜綺羅：“姜小姐，請回去好生坐著！”

可是越九霄和姜綺羅像是沒有聽到這些聲音，越九霄的馬依然在飛跑，姜綺羅依然在呼喚，在他們眼中，彼此之外的事物都已經不存在。

看到越九霄平安，而且是自由的，姜綺羅比自己平安無事更開心。她一邊招手一邊流下了眼淚，小漁村發生的一切對她的打擊太大了，她強撐到現在，只是因為涵兒和阿金需要她做主。直到看到越九霄，她知道這些重擔可以放下了。

她精神一松，抓著車廂的手也一松，整個人恍惚了片刻。車子顛簸了一下，姜綺羅毫無預兆向車下栽了下去。

說時遲那時快，越九霄的白馬從車邊飛馳而過，他一伸手，抄起了下墜的姜綺羅，把她穩穩地帶回馬上。

“綺羅，綺羅？你怎麽樣？”越九霄把姜綺羅摟在懷裏，輕輕地拍著她的臉頰。

姜綺羅的睫毛輕輕眨動，睜開眼睛，看到了日思夜想的面孔，忍不住抱著他的腰大哭起來。

“看你這點出息，還不如涵兒呢！”越九霄嘴上調侃著，心裏卻隱隱作痛。綺羅不是輕易落淚的女子，更不會等閑哭成這樣，她一定是經歷了大變故。而且，越九霄還能聞到她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……

太子府的武士目中隱隱含怒，越九霄這般出入他們的隊伍如入無人之境，實在是太不把太子放在眼裏。

“越九霄，把人放下！”領頭的武士喝道。其餘的人四散開，把越九霄和姜綺羅圍在正當中。

“呵呵，好大的陣勢啊！”越九霄哂笑一聲，朝遠處一揮手，遠處想起一陣馬蹄聲。

剛才越九霄在城門口時，姜綺羅就看到了他背後有一隊人馬，現在受越九霄召喚而來的就是他們。

“他們是……？”

還不待越九霄回答，這些人已經圍成了一個圈，剛剛還耀武揚威的太子府武士反而成了甕中之鱉。

“你們是什麽人？難道不知道我們是誰？”武士大喝道。

外圍的人馬中慢慢走出一人，穿著大紅官衣，圍著玄色的鬥篷，他目光如電，厲聲問道：“太子府的人又如何？難道能淩駕於國法之上嗎？”

太子府的人原本要發作，卻被他們的頭目制止。不僅如此，頭目還向紅官衣抱拳行禮：“有眼不識泰山，沖撞了典獄司的大人，還望恕罪！”

紅官衣揮揮手：“罷了！”

“典獄司？”姜綺羅仰頭看著越九霄。

越九霄小聲解釋道：“是直接聽令於皇帝陛下的糾察司，專門查貪官汙吏與皇族中的叛徒，他們經手的案子，就連刑部和順天府都無權過問。”

“很厲害啊……”姜綺羅喃喃道。

“是的。”越九霄小聲道，他的話中還有一些特別的情緒，像是擔憂，也像是恐懼。

姜綺羅感覺到了他的緊張，於是握住了他的手，和他相對一笑。

笑過之後，她還是有個疑問：“這麽厲害的衙門，憑什麽聽你調遣？”

越九霄有點無語：“怎麽就不能？”說完，他舉起手裏的長劍搖晃了兩下：“小生現在可是欽差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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